阿渡不渡舟

职业幻想家。半职业神棍。业余说书人。
渡念。

《无聊先生》 文/渡念 旅者视觉


  在多纳森小镇中,流传着一个故事,关于这个镇上的一个居民——「无聊先生」。他并非什么英雄或伟人故而被人流传,又亦非做了什么不堪、伤风败俗之事,成为其他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,而是因为,他是历届的「无聊先生」以来,最为出色的一个。
  

  多纳森小镇上,不知从何时起,将「无聊先生」当成一种传统般看待,在现任「无聊先生」百年归老以后,便在镇上投票选出最有趣的人成为下一任「无聊先生」。据闻起初,这不过是小鬼间一个微不可言的游戏,后来不知怎的,由小鬼戏言延续成传统。

  在酒吧边喝酒边听的我,不由的笑了。

  真是无聊透顶。
  

  瞅见大叔投来疑惑的眼神,向他举杯。

  「真是有趣的地方呢。」
  

  被选出作「无聊先生」的人,不能反抗亦不能离开。他们即使本是有属于自己,独一无二的名字,但在此后亦会被「无聊先生」的称号所取替,久而久之,可能连无聊先生自己也忘了原本的名字。

  
  突然,酒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,不感兴趣地晃动酒杯中的冰块,忽闻大叔响亮又爽朗的笑声。

  「无聊先生,怎么白天也来酒吧作客,这可不像你。」
  

  「无聊。」

 
  旁边的空位被人坐下,沉闷无趣的标准文弱书生头,毫无新意样式古板的正装还有标配的一副厌世脸,在这色彩生动的镇上显得有些独特又不入流。
  

  「今天不用工作吗?」

  
  「无聊。」
  

  「喝一杯吧。」
  

  机械人般公式化的人,让人生疑他是否自出生以来便只懂这俩字,甚至学说话时,第一句学的不是「爸妈」而是「无聊」。
  

  「无聊先生」双手捧杯,小口小口啜着,看得人烦躁起来。

  
  「味道怎么样?这可是我们这儿的招牌酒。」

  「无聊。」

  大叔挠头大笑几声,向他挥手道别。

  「是吗?不愧是『无聊先生』,真有趣。」
  

  「无聊先生」不过是另类的小丑罢了,他们的区别在于一个只能做刻板无聊的事,不能笑;一个只能笑,用新奇滑稽的表演去取悦别人,但究竟本质还是一样,不过是人们用来娱乐自己的产物。
  

  即使是离了酒吧,在大街小巷中都能听到不少「无聊先生」的事情。

  「你这么刻板,小心以后会成为『无聊先生』。」

  「我、我才不会当『无聊先生』!」

  「我一定会叫大家投你一票,到时候你就没有办法了,嘻嘻!」
  

  两个小鬼跑远,仍清晰听见那尖锐的斥骂声。
  

  「你又是这样!我告诉你很多遍了,不要看那么无聊的书......」

  一旦被选中为「无聊先生」,不论自己有多不愿意,怎么反抗也好,终是会成为合格的「无聊先生」,是倦了、混乱了,也是麻木了。
  

  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,走到海港旁,等待着船回来。意外地,坐在旁边长椅上的人是「无聊先生」,眼神空洞,坐姿端正腰背挺拔,望着船只出航、海鸥滑翔于天际还有那滟滟的海面。
  

  「你好,『无聊先生』。」
  

  他静默不言。
  

  「今天天气真好呢。」
  

  沉默也是一种回应。
  

  「听说,你是最出色的无聊先生。当初你有多有趣,如今便有多无聊,我很感兴趣,你是怎么想的。」
  

  我目视大海,悠闲又平静地说道,话语里似有刺又无刺。

  他依旧没有作声,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尾指动了下。
  

  「我不过是个途经的旅者,你大可不必用这里人塞给你的身份对我。」
  

  「......无聊。」
  

  前面几句他都没有反应,这句「无聊」到底是在提醒我还是提醒自己呢?
  

  「你想离开吗?我去过很多国度,途经很多地方,见过不少事物,多纳森也算是无趣。到底是无趣的人做无趣的事,但又情有可原,每个地方都必须哟呼这么些奇怪的框框条条去束缚着人们。」

 
  他面上神色不动如初,我继续道。
   

  「我在寻找找传说中曾经存在过的乌托邦,你要去见见吗?」
  

  回应我的,只有浪潮与船鸣。

  良久,才听到他平板死气的回答。

  「我走不掉的。」
  

  声音有些沙哑。
  

  「若果我有方法让你跟我走呢?」
  

  他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,直到我上船时,亦依然如是。
  

  「大哥,他曾出外游玩过吗?」
  

  我指了指长椅上风吹也不动的人。
  

  「他只需要留在这里就可以了。」
  

  「是吗。」
 

  该说他是幸运或是不幸呢?逃不开也是上帝的旨意。
  

  说是说最出色的一位,不过也只是第三任「无聊先生」罢了,我还是要继续我的旅程。
  

  回头望岸边,他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,眼神空洞,只是这次,他心中的流星陨落了。
  

  「嘿,小伙子,你要去哪?」
  

  漫不经心抛弄着银币,懒懒地回答。
  

  「森纳多。」
  

  在前往森纳多的航海路上,嗅着海水的淡盐味,听着船板上水手们粗犷的大嗓门,在房间里翘着二郎腿躺着,摸了摸发带,还是想起「无聊先生」。
  

  这艘船的头头,也是多纳森的居民,就和那个大叔一样,昨晚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,他们对「无聊先生」赞不绝口。
  

  「小伙子,你是从多纳森出发的吗?」
  

  「是啊。」
  

  「我是多纳森人,你知道『无聊先生』吗?」
  

  「杰德,怎么可能会有人去过多纳森会不知道『无聊先生』。」
  

  他们,究竟是怎么看待的呢?点头和应,不忘往他们杯上倒酒。
  

  「嘿,我们可不能多喝,明天还得继续航行,这会影响到你的行程,小兄弟。」
  

  我随意地灌了口酒,然后又倒满,靠着木板举起酒杯示意。
  

  「我只是一个普通又特别的旅者,今晚随心随性,就当是为了欢迎我到你们船上,我们来一场狂欢。有什么比得过片刻欢愉?」
  

  他们哈哈大笑,不再推迟,肆无忌惮的喝酒吃肉,让他们变得迟钝。
  

  「『无聊先生』就像明星一樣。」
  

  酒杯里的酒,在灯光的照射下颜色似是更加醉人,不沾酒也能醉在那波流光之中。

  

  「明星?哈哈哈哈,不就是明星吗?」
  

  「『无聊先生』这个存在确实好,都成为我们镇的吉祥物了。」
  

  「他和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吗?」
  

  「不一样?根本没有一样的地方,他固执、死板、沉闷。」
  

  「你们还是很喜欢。」
  

  「喜欢极了。」
  

  将酒一口饮尽,倒转放下酒杯,挥手离场。
  

  每一片海吹来的温度都不同,这片海,温中带凉。如同那个镇上的人,看似热情实质比谁都冷。
  

  喜欢极了?所谓的喜欢,不过是他为你们成为替死鬼后的欢愉,充满嘲讽的喜爱。
  

  望了望窗外光景,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连接一起的天空,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些时间。
  

  人总喜欢将自己无趣强加在别人身上,以此为乐。将自己不愿的一切,去束缚一个更加不愿的人,妄以为逃脱,不过只是多了一个受害者。
  

  既可怜又可悲,一种可笑的存在,「无聊先生」。
  

  搁下笔,百无聊赖地看着笔记发呆。风将手帐翻到尾页,上面是我离开出游时写的一句。

  游历人间,不过是在地狱走一趟。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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